文 | 王若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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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艺人工作室和艺人粉丝的关系，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是一家人但胜似一家人。然而，事实往往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粉丝“逼宫”工作室的典型案例屡有发生。

2023年4月，两位THE9前队员虞书欣和刘雨昕的个人工作室都被粉丝指责“不认真、不负责、不专业”。虞书欣粉丝谴责工作室未能在虞书欣度假期间准备充足的物料，以维持话题度和曝光度。刘雨昕粉丝则是控诉工作室只会画饼但毫无能力。

尤其在微博之夜上，C位出道的刘雨昕竟然坐在第二名虞书欣后几排，意味着工作室的不作为致使刘雨昕被降咖了。最终，两家粉丝沸沸扬扬的声讨以虞书欣发声力挺工作室和刘雨昕更换工作室大部分员工而暂时完结。

可以说，“流量”一词被炒红后，粉丝话语权增大的同时，也导致粉丝插手艺人工作成为常态。艺人稍有不合心意之处，工作室即刻成为粉丝不满的集火点。轻则集体质问工作室数条“重罪”，屠版工作室微博评论；重则直接打断艺人行程和工作安排，舆论影响深远。

曾在某男团工作室任职的西迪告诉骨朵，“粉丝‘发疯’频繁的艺人，其工作室招聘时也更为困难。谁也不想每天一觉醒来，不仅要面对成山的工作，还要应付无数‘教做人’的粉丝。”

粉丝的愤怒、工作室的辛酸、艺人的无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三足鼎立”态势长久拉锯，其中不可调和的矛盾，时至今日也无法被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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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在争什么？

在外人看来，粉丝的愤怒通常是胡搅蛮缠。例如，王俊凯粉丝质问工作室为什么让王俊凯一天只吃一碟花生米、杨紫粉丝质问工作室为什么要给杨紫穿一件一字肩的泡泡袖、贺峻霖粉丝质问工作室为什么贺峻霖十天没有发微博和动态……

但在粉丝眼中，任何一次愤怒都是有理有据地质问。王俊凯的飞机餐只有一碟花生米，是工作室在刻意甩脸子给艺人看；杨紫穿一字肩泡泡袖显得肩宽，造型拉垮显然耽误艺人的时尚资源；没有综艺傍身的贺峻霖十天没发微博，不亚于长时间的零曝光、零宣传，是工作室在借机打压艺人。

粉丝以“亲妈”心态自居，凡事不问大小只为了替“儿女们”讨一个公道。粉丝对工作室不满也大致可以总结为两类，一是工作室“不够爱”，二是工作室“不够恨”。

“不够爱”体现在工作室没能替艺人撕来资源、没能帮艺人提升形象、没能为艺人规划未来等方面。

2023年8月，王鹤棣在《苍兰诀》后接下了《以爱为营》。王鹤棣粉丝得知消息后，纷纷在工作室微博评论中写到，“拒绝做配、拒绝二番”。粉丝认为已经跻身“流量男演员”的王鹤棣，飞升之后的第一部戏仍旧是给同级小花搭戏，将影响接下来市场对王鹤棣的评价。除非撕番变男主，否则不如不演。

《以爱为营》正式官宣时，王鹤棣粉丝也均以沉默表态，不转发不评论不参与《以爱为营》的任何剧集宣传。在《以爱为营》拍摄过程中，王鹤棣粉丝曾就拍戏进度再次给工作室留言，“为什么拍了这么久？一个二番角色浪费了太多时间。”

混迹粉圈多年的菲菲告诉骨朵，“粉丝撕番才是正常操作，一番大男主戏即使评级不高，也比在S+中做二番强。因为在饭圈，一番作品才能被写进实绩。”演员粉倒逼工作室撕番的戏码从未停止发生，杨紫、赵露思、宋茜等众多艺人粉丝都因接戏问题向工作室提出过要求。

身处男团女团内部竞争中的爱豆粉，对于工作室的不满更是事无巨细。团歌的分词比队友少了三个字、团舞中特写镜头比队友少了3秒、队友发了微博但我的爱豆却没发，都是工作室给艺人穿小鞋的证据。唯粉心目中，只有配不上艺人能力、一碗水端不平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不够恨”多数体现在反黑速度慢上，撤黑词条、告黑粉、发声明都是反黑的途径之一。一旦哪个环节慢了半拍，粉丝便会对工作室口诛笔伐。在微博广场搜索“工作室 告黑”关键词，白鹿、罗云熙、陈都灵等同一剧集演员都在要求工作室从源头肃清黑粉。

菲菲说，“粉丝反黑无非就是利用平台规则进行举报，事倍功半。但工作室以艺人名义给黑粉发律师函，事半功倍。”可以告但却不告，是粉丝痛批工作室对黑粉“不够恨”的主要原因。“粉丝骂工作室，是希望工作室能在骂声中成长，很多粉丝做不到的事情只能依赖工作室去做。”

与员工拿薪酬办公不同，粉丝几乎全员为爱发电。他们的快乐来源于艺人的作品、人气、口碑，以及“我喜欢的人就是最好的人”的正向反馈。艺人如果因种种原因而失去了作品，丢掉了人气、损失了口碑，粉丝甚至无法从艺人身上感受到他的优秀和其他人对他的赞赏，那么艺人工作室就不得不为此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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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又愁什么？

相比粉丝不满时还能痛骂工作室出气，艺人工作室的员工只能在挨骂中默默“乳腺增生”。西迪离职前，就曾因熬夜加生气而在体检时检查出结节和增生。

另一位在歌手工作室工作过的琳娜说，“有段时间，每天登陆微博私信都不想点开，点开就能影响一天的心情。”因为立场不同，粉丝永远不会理解工作室。

以艺人参加活动时的造型为例，粉丝极其在意艺人的穿搭、首饰、妆容和发型。许多艺人粉丝都曾因造型问题追责工作室，不论艺人的性别、年龄和路线。2023年微博之夜开始前，赵丽颖、胡歌、唐嫣等艺人粉丝就陆续放话，“造型搞不好，提头来见。”

但实际上，造型的选择权完全是在艺人本人手中。琳娜说，“如果一件衣服艺人不喜欢，你觉得他会穿吗？每个人的审美不同，不能强行将工作室或者粉丝的审美强加于艺人。”有时候工作室也觉得造型可以换一换，但是艺人喜欢就只能顺从艺人的决定。

如今的艺人都愈发有主见，个人工作室和经纪公司也大不相同。前者的员工与艺人是雇佣关系，艺人就是老板，打工人听命于老板是人之常情；后者的员工与艺人是合作关系，艺人偶尔会有所让步。但无论如何，艺人并非是粉丝想象中的受支配的提线木偶。

2021年1月，杨洋粉丝在杨洋工作室长期合作的造型师微博“团建”，指责他给杨洋画的眉毛很丑，“您可以换个工作室高就，放过杨洋的眉毛好吗？”然而，杨洋却亲自在评论中回复粉丝，“要不你来给我画？”、“请你们尊重我的合作伙伴，这种挑剔很GF（过分）”、“我们的关系是我创作你欣赏，不喜欢就取关。”

西迪和琳娜都表示，粉丝对艺人有任何不满，都不可能去骂艺人本人，他们只会来骂工作室或者公司。这也就造成了工作室的很多做法明明是得到了艺人允许，但却又不得不为这些决定背锅。比如杨洋的眉毛。

另一不被艺人工作室所理解的是，粉丝总认为自己比专业人士更专业。“在为某电影做宣传时，艺人粉丝一直在指导我做宣发，但他们不知道，每一步宣发节奏都是定好的，不能只考虑粉丝的感受。”琳娜说，粉丝对工作室的态度就是什么都要以他喜欢的艺人为主，但这种做法无疑是短视的。

不过，琳娜也肯定了粉丝的合理意见能帮助工作室更好地监控舆情。在一些宣传策略上，如果琳娜看到粉丝提出，想看艺人演什么类型戏、想听艺人唱什么类型歌曲、想要艺人与哪位明星一起合作，或者是不能与哪位明星合作，她都会相应地劝导艺人。“但有时候也劝不动，艺人有他自己的考量。”

2022年初和2022年底，西迪和琳娜分别从各自服务的艺人工作室离职。西迪的姓名、微信号、大学专业等个人信息被粉丝曝光，每当粉丝对工作室行为有不满时，她都要收到漫天的指责，过多的压力迫使她下定决心要休息一段时间。琳娜认为粉丝的不可控使得很多工作都难以开展，她未来可能会转行去专职做剧集或电影宣传。

她说，“其实粉丝的忘性很大，也不能说他们与我们长久地处于对立状态。可能前一天发的东西粉丝不满意，就会来骂你，但后一天发了他们满意的东西，转过头就又来喊你亲爱的和宝宝。”能想通这一点，在艺人工作室工作起来就会更舒服。

说到底，大家都是打工人，作为艺人工作室的员工，处理粉丝情绪和消解粉丝带给自己的负面情绪也是工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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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人会在意什么？

很难去辩证，遇到粉丝和工作室开战，艺人会更支持谁，毕竟因人而异也因情况而异。如杨洋、虞书欣一样，为工作室声援的艺人不少，如刘雨昕一样，趁机给工作室大换水的也大有人在。

“艺人应该不会因为粉丝不喜欢某个工作人员就开除他，而是在日常工作中已经对这个员工有意见，正好借由粉丝之手换掉他。”琳娜解释道。

2021年6月，黄子韬粉丝质疑工作室给黄子韬做的晚会造型难看。黄子韬发微博回应，“我自己决定的衣服发型有意见骂我员工是为何？你觉得他们能左右我？喜欢看花里胡哨的人就别喜欢我。去喜欢天天拍照给你看的人去。找听你意见的人去吧。在我这没用懂了？”

2022年1月，许佳琪粉丝认为工作室能力差，到手的影视资源少。许佳琪在个人直播中回复粉丝，“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了，你们批评工作室就是等于批评我，我也是工作室的一份子。”

菲菲告诉骨朵，“其实粉丝撕工作室就是对艺人本人有意见了。不是说每一次都是如此，但确实大部分时候，就是在骂给艺人本人看的。”其余情况可能是饭圈为了虐粉、为了提升圈子凝聚力、为了帮艺人抢资源等。

“如果粉丝对准矛头一致骂工作室，能在短时间内鼓动粉丝去做数据。”菲菲常用的技巧就是，利用工作室对艺人的不公和怠慢，边骂工作室边表述艺人此刻的“艰难”，继而用“哥哥（姐姐）只有我们了”来鼓励粉丝多做数据，多买代言。

琳娜说，“刚出道的小艺人通常更在乎粉丝的感受，入行久一点的艺人会多多参考专业人士的建议。”毕竟，因听从粉丝的不成熟建议而“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案例在圈内也有流传。

2021年的《三十而已》开机发布会上，佟丽娅被敲定饰演剧中顾佳一角。但佟丽娅粉丝却以“角色和现实经历过于雷同——全职太太，老公不忠诚又苦苦挽留”、“二番出演，被女一江疏影抢风头”等理由逼迫和威胁佟丽娅工作室放弃这一资源，佟丽娅不得不听从粉丝意见辞演《三十而已》。然而，童瑶出演顾佳后，却凭借这一角色再度翻红，并拿下第27届白玉兰奖最佳女主角。

与此同时，粉丝过于不理智不仅让艺人发展受限，也让工作室招人变得相对困难。西迪离职后，前工作室时常召唤她回去工作，因为实在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继任她的工作。琳娜也说，艺人工作室的员工薪酬并不算高，但承担的压力却巨大。相比之下，她认为工作人员也会更希望遇到一个如杨洋、虞书欣、许佳琪这样的老板。

粉丝、艺人、艺人工作室三者之间，归根究底“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粉丝和工作室之战，又像是婆媳之争，双方都觉得自己才最应该被信任。此时，艺人的主动表态和尽力缓和反而显得尤为重要，不失声、不隐身才是大家值得托付那个人。